他推开玻璃屋门,一股刺鼻的花香迎面扑来。里面是温暖的,严实的外墙和24小时工作的暖气机营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春天。他把围巾解下,轻轻地走向屋的另一端,一个摆满画具与写生作品的空间,还有她。 她俯睡在椅子背上,美丽的头发垂至腰间,成了张天然的被子,覆盖着她那娇弱的身躯。他低下身子,静静地凝视着她。她是上帝创造的奇迹,看着她可以忘记语言,甚至是呼吸。除了爱她,似乎再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他把围巾温柔地放在她肩上,同时她也慢慢地苏醒过来。泛了泛童稚清灵的眼睛,朝他可爱天真地笑。他立即陷入痛苦的回忆里。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你一样东西,必然拿走另一样作为代价。她拥有天使般的面容,却只有低龄儿童的智商。而他却充当上帝的特务,剥夺她智慧的侩子手。那是一场每晚对他萦绕不断的噩梦。 在她八岁那年,他来到她家。就这样,一个十四岁的英俊美少年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不仅因为她的美丽,还有她的绘画天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认为女孩体质弱,突发其想地要教她游泳。结果他一时疏忽,松开了她的手,她便无助地顺着河流踉跄跌到,头部撞向一块巨岩。 她的头部受震,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和语言能力。他冲出医院,想把自己摧毁,因为他摧毁了一个天才少女的一生。但面对风速疾行的车流,他没有延续那份冲动,转化为了自虐的气力,像一头困兽般,用身体猛撞路边的栅栏。然后抱头跌坐,失声痛哭。淹没在黑夜的绝望里。 庆幸的是绘画像是她细胞里的记忆,与生具有的才能一样并未被上帝夺回。当她颤抖地举起画笔,放在洁白的画布上,她又一次地活过来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是爱她的,即使有着千刀万刮的自责,罪该万死的忏悔。但更多的是他无可救药地爱她,决心把对她的爱变作永恒不变的钻戒般璀璨。他从衣袋里掏出颗美丽钻戒,向她许下同样美丽的诺言。 她幽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那件白色婚撒旁。自我陶醉地旋转着,跳跃着,好象什么都没有过。他也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她,直觉她像第一次看到橱窗里的婚撒时的那种痴狂。 他把她安抚下来,她也累了,又倒回椅子上昏睡了。这个让他爱得心疼的女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所有。用尽一切办法使她恢复,不惜任何代价等她长大。他也累了,把钻戒轻轻地套上她的无名指,然后离去。 外面下着冷雨,雨幕掩盖了路灯的光芒。他感到眼前一片潮湿,是雨是泪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凭着朦胧的街灯,穿着洁白婚撒的她进入他的视线。她停了下来,他们就在马路的两旁对望。他震惊地僵立着,只有心跳才能证明此刻的他还活着。 她朝他作了个天使才有的笑容,缓缓地走向他,象走在教堂的红地毯上。她的脸逐渐清晰,他正准备伸出手来迎接他今生的新娘。 一道白光射入,他们同时转向光源。刺耳的刹车声,接着一片沉寂。血色玫瑰的花球在空中作了一个凄美的抛物线弧,暗淡地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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