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下定决心离开那座村庄------- 如果她不来到这所学校------- 他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飞奔而过的车辆织成一条亮丽的光带在平坦的花溪大道上不停地穿梭,远离都市而又与都市息息相关的花溪大道永远是那样的靓丽多姿。 贵州大学的校牌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升辉。 “我到了。”龙琪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杨锦文,“再见!”她微微一笑,转身朝学校门口走去。 “龙琪——”杨锦文低低的声音在夜空下轻轻响起,好像从压拟的喉咙里飘也来,“龙琪!” 龙琪倏地转过身,怔了一下,他们之间已留下了一段难言的距离。她看着他,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流浪已久的疲惫,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杨锦文慢慢地走过去,穿过马路,一直走到龙琪跟前,什么话也没说,紧紧地搂住了她。在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五年了,五年后的今天,他们竟然在绮旎多姿的花溪湖畔邂逅。 十几秒钟过后,龙琪才从惊呆中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才想到反抗,又不知如何去反抗,就忙乱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脸扭向另一边。其实她是在捍卫自己的嘴唇,她本能的觉得他接下来要亲她。她的反抗软弱而无力,愈是这样,杨锦文把她拥得更紧了,几乎把她嵌进他的躯体里。 “不,不要这样,锦文,我求求你了,真的别这样。”她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杨锦文固执地摇***,依然紧紧地拥住她。 “锦文,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玩笑?”他不解地看着她,他们的脸几乎挨在了一起,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立刻向她扑面而来,他温柔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她抬起困惑的眼睛看着他。 “是的,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将是我生命中***无法忘记的女人。在学校里,我之所以那样,只是想报复你的冷傲。没想到——”他轻叹一声,“为了那不该有的报复,我欠你的太多了。” “太多?”她淡然一笑,“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欠谁呀,反正,我们也从来没有过开始。况且,现在一切都只如过往云烟了。” “不,不,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们都还年轻。”他深深地俯视着她,很久,才说:“真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她沉默了起来。手依然固执地守在胸前,她的微弱的反抗愈加使他产生了更进一步地冲动。终于,他的嘴唇以一种势不可挡地力量压了下来。他的动作从容而大方。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慢慢浸润着她,包裹着她,碾磨着她,撕碎着她------ 这个吻漫长而透彻,它穿越了龙琪二十多年的时光,在一瞬间如漫天雪花飘坠下来。 这个淡忘多年的男人又回到了她的记忆中,他还是那样风流倜傥,还是那样的幽默诙谐,岁月虽然已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几许沧桑,但是,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浑厚而富有磁性。“龙琪,如果可以,我们能不能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这算什么呢?一种承诺?一种慰藉?一种弥补?龙琪弄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似乎多年以来,他一直等候在生命中某个没有预约的关口,她终于出现了,一直走进他为她准备已久的怀抱里。她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越陷越深,然后整个身子在无底的深渊里又一点一点地悬浮上来。 她真的就想永远这样悬浮在他为她准备的真空里。 就在杨锦文放开她的一刹那,她还是突然清醒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奋力推开了杨锦文的手,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说道:“这些年,我们都做了不少事。” “也经历了不少事,”他接着说。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都结了婚,有了自己的生活。” “但据我所知,你过得并不开心,而且,”他似乎还在做着某种努力,“我,我一直没有结婚。” “-------”她睁大了眼睛,这是她不曾想到的。 “是的,”他说,“我不想随便把自己交给别人,除了你。我一直在等待,如果有缘分的话。” “你太天真了。”她说。 “不,是执著。我相信世间应该有这样一种爱情,***的宽容,***的无私,***的真挚------” “你很喜欢席幕容的诗?” “不,我只记得这句。” “假若我这次不来读书呢?” “我会在一个适当的时间去找你,只要你不幸福的话,我会说服你离婚,然后来到我身边。当然,如果你过得很好,我会祝福你。” “你错了。就算我过得不好,我也不会离婚。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离了婚,我也不会选择你了。” “为什么?” “因为时间改变了一切!” “但是,我会让时间证明一切。” “你***做不到!”她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远方,喃喃地说:“真的,生活是很现实和残酷的,有很多事你是无法改变,你只能学会包容它、适应它-------” “难道你不曾爱过我?”他忽然走近她,扳住了她的双肩。 她摇***,垂下眼睑,从皮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鼓胀胀的信封,她把它们递到他手中,说道:“知道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 “你开的玩笑太大了。” “哦,”他极力从脑海里中搜寻出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肯定不明白。这个笔记本和这一百多封信会告诉你,你用五年的时间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泪流满面地说出了这番话,忽然转过身,义无反顾地朝学校深处跑去。 今夜的龙琪了无睡意。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轻轻闭着,可思维还是活跃在几个小时前的每一个细节上。她不断地搜寻着杨锦文的每一个身影以及身体中的每一个部位。那双眼睛,哦,那双依恋的眼睛,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挣脱了所有模糊不清的背景,从一大堆纷乱的往事中跃现出来。杨锦文就这样深情地看着她,穿透生命中的所有季节向她深情地俯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她没有想到她在杨锦文心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她没有想到他对她的这份爱恋整整蕴涵了五年,她更没有想到杨锦文竟然还没有结婚!是啊,他跟她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她清楚地记得那些永不回来的日子—— 她和他不约而同地考取同一所师院。 进校的***天,班主任叫每一个同学作自我介绍,轮到他上台时,他先干咳了两声,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本人姓杨名锦文,身高1米7,毛重60公斤,净重58公斤。”他的话还学说完,台下立刻爆出一阵笑声,而他本人却不笑,等众人笑过之后,才又接着说:“本人姓名顾名思义,就是希望在文学的道路上有点景气。” 这就是杨锦文。 接下来的日子,杨锦文果然不负从望,在学校里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由他创办的校园文学《小草》师生们竟相传阅,而他写的诗更是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各地的报刊杂志上。龙琪是《小草》的忠实读者,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地崇拜他,爱慕他呀!三年的师专生活,他们虽然没有一走吃过一顿饭,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但是在她年轻的心里一直充盈着爱情的甜蜜幻想。她期盼着有一天能走进他,像其他恋爱中的同学一样,一起爬山,一起下河,一起离校。三年来,她一直想要拥有那双梦寐以求的眼睛,一直想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那段日子里,只要他能轻轻地牵她一下,或者能给她一个暗示,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微笑,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投进他的怀抱。 但是,没有!一直没有! 他爱上他们班的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子就住在她的对面。他们整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她的心里充满了悲戚!这种感觉伴随她修完了三年的学业。 她把自己关闭在孤独、忧伤、无奈、寂寞的天地里,她不停地写啊,写啊,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倾泻在笔记本里。蓦然回首,竟然写满了两个笔记本,还有一百多封未发出去的信。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毕业工作后,没过一年,她便匆匆嫁给了本校的一位老师,但在心里,他的身影,他的笑貌,总是时隐时现,深深地,一次又一次地刺痛着她。 五年后的今天,他终于来了,穿越生命中的所有季节珊珊而来—— 真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如果------- 如果------- 她摇***,很快否定了这些漫上来念头,她知道她和他是没有如果了。 也许,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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