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流行音乐20年 (中国)《瞭望新闻周刊》 (2006-09-27) 从浪漫真诚到自说自话;浮躁和商业,是这20年后的***“收获” 文/《了望》新闻周刊记者陈鹏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齐秦歌中的这段歌词,形象地概括了中国流行音乐的历程。20年来可以被铭记的歌星太多,但齐秦却是无法绕开的一道坎;他在叛逆、孤独的抒情之路上游荡数年之后,又陪伴中国流行音乐一起坠入情感苍白、才华流逝、自言自语的1990年代中后期。 这枚伤感而醒目的齐式标签耐人寻味,他与我们见证了中国流行音乐曾经的辉煌与今天的琐碎,尤其真诚的情感正在像老***内的钙质大量流走。 “狼” 1988年的杨猛只是初中一年级的孩子。“听齐秦《狼1》的时候懵了,那种音乐直透人心!”那年暑假他反反复复聆听这盒磁带,浪漫深情的意向伴随了他的整个青春期,并***终让他立志做一名歌手。如今杨猛已经是从昆明漂到北京的***成功的摇滚歌手之一,在***的春秋乐队担任主唱与吉他手。“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恰恰变成他今天生活的真实写照。 《狼1》出现的时代已经不再是邓丽君悄然流行的“禁锢期”,这离不开春节联欢晚会对港台歌手不遗余力的推介。齐秦的到来让一帮青春少年真实触摸到青春的质地,而且那么真诚。“这就是当时的时代特色,不矫揉造作,好东西会自然带动一大批人顶礼膜拜。”杨猛说,自己现在的音乐中仍然有早期齐秦的痕迹。 与齐秦几乎同时传递的真诚声音并不少:小虎队、王杰、姜育恒、苏芮、林忆莲、崔健、谭永麟……内地当时更热衷翻唱真挚而***的港台歌曲,在“缺少流行音乐”的历史罅隙中苦苦寻觅自己的定位,以至于我们到今天为止仍然把摇滚乐的开山作——《一无所有》理解为一首流行歌曲。 “当时的歌手很容易让人记住。你可以感受到他们是用心做音乐,用心在演唱。”杨猛说,他还是喜欢当时的老歌。并非先入为主,而是真挚的情感在今天看来早已稀缺——在商业气息越来越浓重的唱片市场上,垃圾和无病呻吟就像一对双胞胎,当年的好歌却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 昆明广播电台资深音乐DJ曾克说,“那代歌手注定都有狼的品性,他们孤独着,在商业化过程中从不丧失理想和清高——这是流行音乐在发韧阶段带给歌迷***深刻的印象。” “纪念日” 1991年的齐秦携手“虹”乐队打造了被乐迷认为是其巅峰之作的《纪念日》,在这盘糅合了激情与梦想,宽容与呐喊的专辑中,齐秦以一种沉郁激荡的尖锐、前卫孤高的发泄,嘶吼出几乎是非典型的齐秦。 昆明音乐制作人王国欢的回忆是,《纪念日》出来不久就撞上了刚刚风行的中国摇滚风暴,唐朝、黑豹、BYOND、张楚、何勇……接踵而至的是1994~1995年中国流行乐坛突然出现的“繁荣”,大量泡沫模仿港台和欧美的“打榜”随处弥漫,各种各样的冠军单曲昙花一现,大批歌手犹如匆匆过客,比如今天还有多少人能记住童孔、麦子杰、李惠珍? 如果说摇滚乐在当时完成了从地下到地上的奇迹,那么浮华的流行歌曲背后则是空洞的茫然失措。“憋了很久的摇滚一出来就是巅峰,他们和齐秦们的浪漫抒情不一样,变得更狠,但是骨子里不乏相通之处,尤其与《纪念日》的风格暗合,是一种高蹈的真诚发泄。”王国欢并不赞同把摇滚和流行音乐混为一谈,但是《纪念日》巧妙地在二者之间寻找到美丽的平衡——“纪念抒情和浪漫的过早凋谢,而新的抒情还没有出来。” 终于,校园民谣从苍白和虚假中用老狼和高晓松的率真抢夺了阵地,但也引领中国流行音乐在一种稍显幼稚的自恋情结中浸淫了很久。 “呼唤” 之后的齐秦显得圆滑和暮气。比如《无情的雨无情的你》《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让他昔日的歌迷大失所望。他们开始怀念曾经的齐秦,那匹穿行在寂寞高地的“狼”。 曾克援引了朋友的名言感叹齐秦,“应该在坏人变坏之前就把他杀死——同样,齐秦为什么在《纪念日》之后还要歌唱?”这也许是华语流行乐坛的基本表征,“很多人不过是为名利谋,为稻粱谋,在乱哄哄的1990年代中后期,我们原有的文化观念与单纯情操遭到经济的无情冲击。商业的铜臭无孔不入,流行音乐还剩下什么?”黄舒骏正是在他寓言般的《1995》中唱出了杂乱无章的时代特色。你方唱罢我登场,但并非群雄并起,而是群雄并失。***要命的是,华语流行乐坛1995年以来的热热闹闹掩饰不了真挚情感流失之后的自说自话。 无论王国欢还是杨猛都对眼下的流行音乐感到失望,“好听的、记得住的越来越少!” “流行音乐的商品属性越来越明显,”云南省文化厅副厅长范建华说,“从王菲之后,我们很难再听到直抵内心、荡气回肠的《狼》《童年》《把根留住》这样的经典了。”什么在流行?范建华认为是怪异:谁怪谁红。以宽容、多元的名义,在卡拉OK的轮番轰炸中让一切宠辱不惊,让一切习以为常。接受就等于默许,但不再与精神相关,那只是听似流畅的旋律、拗口古怪的歌词、无端的寂寞难当和爱情悲喜剧。 怪,比如所谓的嘻哈、RAP、电子迷幻等等,“都是舶来的,没有根。至少丢失了我们刚刚开始建立的一些特色。”范建华说。现在被称为偶像的王力宏、蔡依林、周杰伦有更多杂糅,更多技巧,尤其听不太清楚的歌词俨然变成一种值得夸耀的“新音乐”特征。内地也不甘示弱,新生代们高举着好玩和舒服的标签轻松上路:舌头、清醒、挂在盒子上、花儿(乐迷居然容忍了他们的抄袭!)……有多少能够成为经典?只有时间能回答。 2000年之后的齐秦在干嘛?2002年他推出了似乎更平庸的《呼唤》,专辑的名字颇有深意:他在呼唤曾经的音乐激情还是无情消失的青春?曾克很不愿意看到自己曾经如此喜爱的歌手像狼被驯服之后只能在马戏团安家。“在欧美流行乐坛,活到老唱到老保持着旺盛创作激情的歌手很多,加拿大70多岁的老歌手莱昂纳德肖恩;著名的鲍勃迪伦;老滚石们;聂尔扬;克莱普顿……他们为什么能保持如此长久的创作生命而我们却不能?” ***或许无解——浮躁和商业,是中国流行音乐20年的***“收获”。 “不是缺少好歌,而是急功近利的中国流行音乐越来越圈子化,好歌很难出来。”王国欢像曾克、杨猛一样无比怀念早期的齐秦,就像范建华无比怀念那些曾经的经典,“难道是我老了吗?流行歌曲来自生活,它必须和我们的心灵密切相关。可是,我听不到,我看不到。” 流行文化是一种直观的文化脉搏。我们在感情缺失的表面繁荣之中迎来“超级女声”之类的卡拉OK高手,迎来更多让我们眼花缭乱的新星,更多影视大腕的专辑。这是缓慢的沉淀与必须经历的喧嚣吗?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当年齐秦用《狼》预示了情感惨淡的荒野,但他显然不能预知更远的将来。“我们等待着,只是不知道这个必须经历的等待到底要多久?”曾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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